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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鹏
1620年,培根在《新工具》中最早提出了“知识就是力量”的口号。在培根看来,只有掌握科学知识,才能改造和利用自然,让自然为人类服务。同时,培根还总结了四大“假象”,即‘种族假象’、‘洞穴假象’、‘市场假象’和‘剧场假象’,而这四种‘假象’都是阻碍人们获得科学知识的囚笼。”
作为一种力量,知识只有被传播和扩散才有可能发挥它最大的效用,但是我们不妨问这样一个问题,那就是知识一定越多越好吗?这不由的让我想起某年春晚上的一个小品,“我这知识都学杂了!”尤其是在以碎片化为特征的时代,人们可以轻易地获取到任何知识,但是这些知识可能只是一个巨大的拼图中的一小块,而拿到这个拼图组成部分的人似乎并不知道这个拼图到底是什么样子的。那在这种情况下,他所掌握或者获取到的知识并没有发挥出其应有的价值和作用。更加让情况恶化的是,我们处于一个以成见在前事实在后,情绪在前客观在后,话语在前真相在后,态度在前认知在后为特征的后真相时代,左右人们的认识和立场的往往并不是事实和知识,而是一些态度,或者说信息。
实际上,信息并不等于知识,信息与知识是存在差别的。我们可以认为,数据是一些原始事实,信息是为增加其有用性而条理化的数据,知识则是对新信息和经历进行评估并把它们融入到有意义的心理框架之中的(个人或集体的)主观体验。比如,每个群体在某些野外观鸟活动中数出来的鸟类数量就形成了数据。一旦对这个数据进行聚合并以更有用的形式呈现出来,比如一个表格或图表,那么它就成了信息。一旦个体接受了那个信息并且把它作为他们心智结构的一部分,它就变成了个体的知识。一旦集体,比如一个组织或一个国家,把这个信息纳入到它的知识结构之中,它就成为了一个集体的知识。
传统上,我们认为,知识本善,知识越多越好,为了知识而学习知识是值得的。不仅知识是好的,而且追求知识也同样是好的。我们应该把追求知识作为我们所从事的最有价值的事情之一。相反,无知是不好的,知识让我们摆脱了无知的枷锁。学识渊博是好的,而愚昧无知则是不好的;学识渊博是合乎道德的,保持无知则是不道德的。
但是知识的获取实际上应该是有成本的,或者说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的,当然这种代价未必是金钱,更多的应该是认知层面上的代价。正如在《影响力》一书中,作者有这样一个观点:当今时代,通常被叫作“信息时代”,从来没有人称它为“知识时代”。信息并不直接转化为知识,它首先必须经过处理,如获取、吸收、理解、整合和保留!
在我们每天接触到海量信息的情况下,我们该如何对这些信息进行筛选,过滤,并且成为我们的知识就变得更加重要。或者我们不妨这样说,与掌握某些信息和知识的重要性相比,我们更加需要的知晓该如何去获取信息和知识,以及去哪里获取,正如伽利略说过的那样,“你无法教会别人任何东西,你只能帮助别人发现一些东西”。
所以,回到科普这个话题上,我们的科普工作也需要根据时代的特征进行迭代和调整,不能仅仅满足于知识的传播与普及,更多的应该着眼于对公众一些能力的培养上,以及科学方法习得上,等等。因而在社交媒体平台上知识搬运的科普方式仍然“火热”的同时,我们也有必要加强在科学方法和科学精神等方面的科普工作上的投入。我们之所以要强调科普不能仅仅局限于知识的传播,因为知识是会不断更新的,每个人穷其一生也无法掌握一门学科的全部知识,科学方法要远比科学知识更重要,以及想用理性去说服一个人放弃相信一件他从不是因为理性而相信的事情,根本没有用!
因而,如果科普还停留在知识越多越好的这种理念上,那实际上无益于沙上建塔。虽然目标受众被堆砌或者说“宣泄”了越来越多的知识,但是对于整个知识体系和科学体系却一无所知,那实际上并不能真正地实现科普的作用,也不利于公众科学素质的普遍提升。
(作者系中国科普研究所副研究员,中国科普作家协会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