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理解和翻译外星语言

　　■卢晓东

　　根据华裔作家姜峯楠（特德·姜）的短篇小说《你一生的故事》改编的电影《降临》在春节前上映，这部电影很可能如小说一样成为科幻电影佳作。电影如小说一样在两条主线上同时展开，其中一条涉及“选择”“自由意志”“因果链”等深刻的哲学问题，电影画面难以清晰表现；另一主线电影易于表达，就是如何翻译外星人的语言。影片创造性地将小说中提到的外星人“七只桶”书面语言B以水墨画的形式形象、美观地呈现出来。

　　虽然《三体》在马尔萨斯和达尔文“生存竞争”原理基础上，根据资源稀缺和文明加速度扩散给出了宇宙间基于生存竞争的“黑暗森林原理”，也就是说在战略层面外星文明会彼此敌对，但即使按照黑暗森林原理也难以否认在战术层面，人类有可能会遇到友好的外星文明而结盟以提高彼此生存几率。外星人“七只桶”就是基于结盟动机来到地球，但人类如何能够判断出外星人的动机、如何理解和翻译外星语言，就成为比具体的科学技术更加重要的关键。电影主角就是语言学家露易丝·班克斯博士。

　　在电影中，班克斯博士在大学讲授的课程涉及葡萄牙语和罗曼语，她曾经成功地帮助军方翻译了波斯语；她也提到了梵语，能够讲流利的中文，并且凭借流利的普通话成功地说服了已经误判外星人动机的中国军人。此外，班克斯博士还成功地一步步理解和翻译了外星语言，帮助人类在关键时刻与“七只桶”达成和平并促成地球文明实现了技术飞跃，还完成了一部专著《宇宙语言》。

　　那么，大陆高校能够培养出班克斯博士这样的语言学人才吗？这并不是一个科幻问题。

　　目前高校语言教育主要按国别语言进行专业设置和教学。2012年《普通高等学校本科专业目录》中语言文学类（05）下设有中国语言文学类和外国语言文学类两个小类，其中外国语言文学类专业除英语、日语等大语种之外，还包括希伯来语、越南语、豪萨语、斯瓦希里语、阿尔巴尼亚语等小语种专业。对于大部分外语专业而言，培养出本专业外语熟练的听、说、读、写和口笔翻译能力，就基本达到了培养要求。由于教学和学习都局限在一个语种之内，因此除母语汉语和大学公共课程英语之外，外语专业学生掌握的语言都局限在其语种之内。培养出能够翻译外星语言的人才，目前基本是一种奢望。

　　班克斯博士在其著作序言中写道，“语言是文明的基石，是把人民聚在一起的粘合剂，也是冲突最先使用的武器”。语言学就是以语言为研究对象的学科，其研究范围包括语言的性质、功能、结构、运用和历史发展，还有语言相关的问题。语言学被普遍定义为对语言的科学化、系统化研究，其视野不在一个语种之内，而在于研究语言作为文明间沟通方式的普遍特性。由于语言是人类间、宇宙文明间的交际工具，同时世界万物反映到我们的头脑中形成理智也经由语言，因此，语言学教育和人才培养就呈现出特殊必要性。

　　美国本科也与我国一样设置了分语种的外语专业，但与我国不同，美国还广泛地设有语言学专业以及以语言学为主的跨学科专业。仅以加州公立高校为例，2016年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伯克利分校等12所大学设置了语言学专业；设置的语言学跨学科专业包括：语言学与计算机科学、语言学与人类学、语言学与哲学、语言学与英语等。此外，多所大学的语言学专业还分化为独特的专业方向，这些专业方向包括：中文方向，西班牙语方向，语言、文化和社会方向，认知和语言方向，语言研究和个性化语言方向，英语作为第二语言教学方向等。

　　翻译外星语言在当下还属于屠龙之技，但仅仅美国加州就有如此多的公立高校设置了语言学专业和跨学科的语言学相关专业，这一点表明，语言学教育和专业人才培养有着独特的重要意义，语言学知识体系足以构成对本科生充分的智识训练。即使我们不考虑外星语言，语言学与人工智能发展的关联、语言学与外语学习的效率、语言学与中文对外传播的关联等因素，已经使得语言学专业设立具有迫切的现实意思。

　　目前，我国高校并没有语言学本科专业，这可能是一种被忽略的社会关键需求，这种忽略有悖于情理和现实需要，也有悖于未来。

　　北京外国语大学校长彭龙先生2014年曾表示，学校计划到2020年把开设外语语言专业数量扩大到90种，从而强化学校的外语教学优势，增强服务国家的对外交流能力。这是一种数量扩张式战略，但美国语言学专业的普遍设置和《降临》表明另一种战略方向的存在，那就是增设语言学专业和语言学相关跨学科本科专业，进一步丰富中文和外语语种的语言学专业方向（例如设置英语——语言学方向）和语言学专业的专业方向（例如设置语言学——认知科学方向）。这是否是高校语言教育和人才培养模式一个值得探讨的新方向呢？

　　《降临》电影中，中国的语言学家对“七只桶”来意形成了误判，这很可能是因为当下专业设置存在的问题。本文也期待促进语言学专业的设置以扭转未来。